听说摩拜创始人胡玮炜“套现15亿”,且不论数字细节的虚实,作为青年创业者,她和她的团队的确非常酷。
一篇热文随即点燃票圈,警告我们:“你的同龄人,正在抛弃你!”
看完以后,心里着实不太舒服:什么?“你要么一骑绝尘,要么被远远抛下”?“就算你待在原地缓慢成长,也是一种退步”?
我不讨厌喝鸡汤,但讨厌突然写下一个严重诊断,却并不提出任何可行措施的毒鸡汤。在我眼中,我们的同龄人,的确可能和我们不一样——但没有谁能够抛弃我们。
1、我们还需要别人家的孩子吗?
可能许多孩子长大的过程中,都有这么一个“别人家的孩子”。TA成绩好,每次总比你多考几分;爱运动,还写得一手好字;一定弹琴非常棒,而且每天主动练琴几小时,从不看动画片儿;读书无敌多,还酷爱做家务……
这可能是我们在懵懂时最初进行的社会比较了,原来这个世界如何评价“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”,不光取决于“我做了什么”,还取决于“别人是什么样的孩子”。
社会比较有意义吗?当然有,Festinger(1954)指出,人们都拥有渴望判断自己观点和能力的动机,倾向于与他人进行比较来满足这种需要。因而,社会比较是自我评价和自我认识的重要来源。
在特定方面与比自己强的人作比较,称为上行社会比较(Upward Social Comparison)。这样一个“别人家的孩子”,就是典型的上行社会比较对象。可事实上,TA很可能是一堆孩子的优秀习惯、特质的集合体,是一个不可复制的符号性人物,却又因为被赋予了“同龄人”的身份而强加了与我们的相似性。
为了满足获得准确自我认识的需要,我们往往倾向于与自己相似的人作比较(Wood, 1989),或是稍稍比自己强的人、稍稍比自己差的人(Collins, 1996)。而试问,与一个难以复制的“传说”进行社会比较,如何能为我们提供可靠的自我认识呢?
当比较对象不合适时,上行社会比较可能影响到我们的自我评价,进而带来不适的感受。Strano和Dixon(1990)认为,自卑感就是个体进行社会比较的结果。回顾过去,我好像从来没有被这个“别人家的孩子”激励到,反而只是无尽的委屈、失落和自我怀疑。不断被动地与这种有着相似假象的榜样进行上行社会比较,又永远难以追赶或超越,往往带来一次又一次的挫败感。
我们需要这个“别人家的孩子”来帮助我们认清自己吗?认识到TA可能是一组孩子闪光点的集合后,我们没有必要再把自己的自尊拿出来被这个象征性的符号碾压。同样的,任何比较标准下,正态分布的最右端永远只有极少数人。这世上永远有人看起来就是“人生赢家”,而如果我们并不了解这份成功背后的真实旅程,也无法复制这份天时地利人和的机遇,便不必强加一个“相似性”,把自己投入这样一种本不必发生的社会比较。
2、差异不等于差距:优秀不存在唯一的评价标准
社会比较当然也会带来激励作用。在某个维度上与情况比自己差的人做下行社会比较,常常使人们对自己感觉更好(Wills, 1981; Aspinwall & Taylor, 1993),因此人们常常主动寻求下行社会比较,来保持积极的自我概念。
即使同样是进行上行社会比较,也并不尽然就带来消极的感受,如当人们有较高的自尊水平和确定感时,也可以从上行社会比较中获得良好的感受。Buunk等人(1990)发现,当人们在上行比较中从另一个人的优秀品质和成就中感受到荣誉,或是从他人身上获取灵感和希望的来源时,人们也可能从上行社会比较中受到激励。
而如果社会比较能够使我们认清自己,从而获得激励,实现自我提升,是因为我们从中看到了他人之所以优秀的原因,也对自己的真实水平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,了解到自己可以进步的空间。
所以,何必去强调我们的同龄人已经套现多少、月入多少来引爆我们的焦虑呢?优秀不仅仅是一个结果,它是一个过程,乃至一种习惯。与其拿他人的成就和自己比,不如去看到一种崭新的思维方式、一些卓越的行为习惯、一份可能的进步空间。
在我们身边默默努力着的小伙伴们,也以不同方式优秀着。那个也会叫苦叫累,但坚持每天雷打不动地背掉几个list单词的室友;那个因为爱好而在课余时间坚持写作、从不在乎读者多少的同学;那个并不急着找实习,默默阅读几十本书的学姐……
我们每个人选择了不同的生活方式、不同的目标,也处于一个不断探索、不断成长的阶段。如果我们早已对单纯用考试分数来评判学生的单一标准嗤之以鼻,当然也不必为他人月入xx万和套现xx亿的数字而恐慌不已。
这让我不禁想起那个学生时代总会被问起的问题:“你的梦想是什么?”
犹记得,有同学走上讲台,半开玩笑:“一夜暴富!”然后稍正经些地说,“其实我的偶像是xx,我想自己创业,成为像他一样优秀的企业家。”
有同学沉稳地说:“我想在理论物理研究中作出建树。”
还有一个女孩,带着平和的笑容:“和一个爱的人生活在一起,养一只温柔的大狗,和一只粘人的小猫。”
那时候,他们的神情各不相同,但对未来有着相似的憧憬。不会有任何人,忍心用生硬的评判去打扰这份独属于自己的选择。
的确,胡玮炜从普通记者不动声色地走到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,这很棒。但如果喜欢的就是平淡温馨的日子,“在三四线城市里,过着平淡,却一眼可以看到未来的日子”,好像并不糟。
优秀不存在唯一的评判标准,这个多元化的社会包容不同的选择。比起为了一个强加的“优秀”标准去担忧“同龄人正在无声无息地抛弃你,连一声再见都不会说”,去恐慌“稍有松懈,便被远远抛下”而拼命争取“一骑绝尘”,我大概更喜欢相信:我们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、朝着不同的目标或快或慢地努力着。
3、我们需要上进心,但不需要被兜售恐慌与焦虑
我愿意被激励,愿意忍受成长的阵痛去停止自暴自弃、消磨时间或是无意义的社交,但始终不愿意被强加一种所谓成功的生活方式。
社会环境已经为我们增添了许多焦虑:“x公司春招岗位仅余x席,起薪xx你值得拥有!”“Top10名校学子都在争取,进入xx的最后机会!”,当然还有诸多人为打造的“鄙视链”,都是悬在青年人身后的鞭子——你不快朝着我指的方向跑,就永远无法追不上那些“优秀者”了。
这次的热文,不断强调成功创业者们与我们的“同龄人”的身份,也是告诉我们:你很可能会被你的同辈群体抛在身后!你可能会成为当前群体中的被淘汰者!
宣扬同辈群体的某些行为当然会影响到我们的选择,同辈压力(Peer pressure)就是指人们常常受同辈群体的思维、行为方式所影响,为了和群体保持一致、获得群体认同,而改变自身的态度与行为等(Boehnke. K, 2008)。如果不断地像这样向我们灌输,何种生活方式是同辈群体心目中的最优选择、极力争取的良好生活,我们的态度容易受到影响,再与自身现状对比,自然焦虑倍增。
可是,正如陈嘉映先生在《何为良好生活》中所说,什么是良好的生活?我该怎样生活?这不是简单地评判人生道路的正确与错误,而是行路的问题——知道自己在走什么路,知道这条路应该怎么走,我们是否贴切着自己的真实天性行路。
如果我想要学好英语,我要贴在桌前的应该是我本周的目标单词量和练习量,而不是隔壁班学霸的托福小分;如果我想要潜心学术,那么管理X班陈同学拿到了MBB的实习又与我何干。我们每个人有着不同的目标、不同的选择,只要同样抱着一颗上进的心,在方向不同的路上,何必总比较谁跑得更快更远呢?
仅仅是对于自身未来的不确定,已经足够让人迷茫焦虑,为什么还要立一个正在抛弃我的“同龄人”,让我们更加恐慌?更何况,有些人就是喜欢闲庭信步,为什么非得逼着自己去报名马拉松?
我相信我们中的很多人,有时候真的只想缓慢地成长,朝着那个我们也未知的未来慢慢地摸索前进。想要好好地做下每一个不让自己后悔的决定,想要慢慢地探索一种让我们自己舒适的生活方式——也许迷茫,也许尚无斐然的成就,但我不相信这就是一种退步。
但凡我们在朝着我们喜欢的方向努力,哪有什么能够抛弃我们呢?